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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說老媽沒有為了看「六個孩子」的完結篇而延後出發時間,如果說我沒有天才地把行李堆放在門口,才堆了一半就決定跑去電腦前寫信給郭更生,如果說老爸可以不用那麼緊張,一轉眼就把我的行李全部都裝上車,如果說我可以不用這麼龜毛得為了體貼郭更生可能的老花眼,而不去錙銖必較地調整行距,如果說老媽可以在門口扯著喉嚨少吼我幾句,如果說我衝進房間的時候可以稍微回頭看一下就放在椅子後面的綠色龐然大物,如果說當老媽在門口問我:「你沒有帶背包嗎?」的時候我可以不要這麼篤定的說:「老爸已經拿下樓了」,如果我坐上車的時候,看見只有手提行李箱在前座,可以問老爸一聲:「咦?我的綠包包呢?」如果說我沒有這麼自信滿滿,以致手忙腳亂,喔就不會發生竟然人都到了機場才發現完全忘記帶一件行李的大污點

 

 

 

好個展開全新扉頁的出場方式。夠刺激。

 

十點到機場,十一點二十五分開始登機。十一點二十分我還和老媽坐在出境大廳,等著老爸的玩命快遞。很著急,雖然老媽一直說一定來得及;很擔心,就怕老爸半夜三更飛車起來,目不斜視會出甚麼代誌;但最難受的是超懊惱!怎麼可能會捅出這麼一個amateur的大污點?自責之餘,又不知道怎麼面對嚼著口香糖、面若寒霜的老媽,只好窮嚷嚷去切腹謝罪好了。

 

哭哭臉卻不知道怎麼,老媽突然自己主動打破僵局,先是冷嘲熱諷得說:「你們父女倆都要學功課,只是我跟著一起倒楣」,隨機突然話鋒一轉,興致勃勃地告訴我她那天看了金士傑、李立群的「奧賽羅」,最大的啟示就是原來老婆做到最極致,就是都要被笨蛋親夫謀殺了,死到臨頭還是要說「我愛你」;緊接著又開始和我描述她那天自己跑去西門町看得一部日本獨立電影「送行者」的故事情節;最後在我一陣起鬨之下,還非常配合得和我合照了一張「我女兒怎麼會這麼愚蠢犯下大污點害我一起在機場枯等受罪」的哭哭臉。

 

我想,雖然這麼說有點對不起一開始就是因為想要早點回家睡覺休息所以才拚命衝衝衝,最後卻弄巧成拙要跑兩趟機場,反而更晚回到家的老爸,但或許這麼愚蠢的錯誤,兩百年才可能發生一次的離奇插曲,其實到頭來是件好事。仔細想想,這次我從香港回家的七個禮拜,幾乎也沒幾天可以和老媽好好聊聊。真要說來,大概也就是那兩次和老媽去吃飯,或是拉著我去血拚鞋子衣服的時候。但是除此之外,忙著衝刺事業、人生倒著活的老媽,幾乎沒啥時間理會我,家裡高唱空城計的頻率也高得有點令人失望。第一次覺得,家裡本該習以為常的冷冽低溫,並不是因為大面積得鋪滿了沁涼的大理石,而是因為少了家人的體溫。

 

我的粗心大意,卻替我換來了一個多小時的母女heart to heart

 

十一點二十五分,當老爸如同英雄登場般背著我的綠包包,兩隻手揮舞著V字型的勝利手勢,從電梯中出現,喔我耳中響起了哈里路亞的聖樂。空無一人的機場大廳,只響起我們三個人劈哩啪啦鞋子拍打瓷磚的狂亂腳步聲。三步併作兩步衝上電扶梯的時候,老爸竟然還有時間開玩笑:「所以真的不能太老才生小孩耶,不然二十幾歲的小孩,老爸如果都七十幾歲了,肯定跑不動」。聽到他還有心情這麼說,我頓時鬆了口氣。

 

二樓出關大廳只差沒把燈全都熄了,從隔離玻璃窗一眼望去,一整排海關櫃台後面半個鬼影都沒有,接連兩個入口都已經把門鎖上。真是把我們三人都嚇出一身冷汗,以為原來海關也是有關門的時候!?最後才發現原來只開放了最右側的入口和一個海關櫃位,我們三人一陣手忙腳亂衝到門口,我邊擁抱老爸邊企圖從他身上扒下裝了我所有家當的「龜殼」,慌亂之中老爸老媽還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替我按手禱告,口齒不清地咕噥一聲阿門,我便拖著手提行李,抓著我的護照、登機證,另一手按著頭上已經歪斜的帽子,連滾帶爬得衝去闖關。

 

好在果真如老媽所說,似乎今天除了我之外還真沒人要出國,一路上倒是通行無阻,台灣的安檢也很好心(很不專業?!)得沒有要我把筆電從龜殼中撈出來,我一邊撿帽子,一邊平衡我重十二公斤的手提,還要單肩扛起我的六公斤龜殼,狼狽不堪的穿越安檢後,還不忘撥電話報備老媽我口袋裡的手機並沒有觸動安檢警報器,老爸硬是貼在我手機背後防電磁波的怪異貼紙似乎還真有神效(雖然法蘭克福的安檢證明根本不是這麼一回事)。

 

上氣不接下氣,只差沒從樓梯上滾進候機室,看到長長一條排隊登機的隊伍,耳邊響起廣播邀請所有乘客現在登機,我終於鬆了一口氣,緊跟在人龍後面,魚貫前進。調整了一下呼吸後,忽然間才意識到,今朝出門可不同往昔,我的好野父愛讓我不必跟著大家一塊大排長龍。不知為什麼有點不好意思,低著頭,夾緊手機,拖著行李來到了我已經十餘年不曾駐足於前的登機櫃檯。斗大的「頭等艙/商務艙」字樣下,沒有任何隊伍。

 

十一點三十五分,坐在20B咳嗽。空服人員不時趨前又是遞熱毛巾,又是端果汁飲料的。一瞬間,只覺才二十出頭的自己,實在沒道理坐在這接受這麼高級的服務。古人有云,由奢入儉難,由儉入奢易;但坐在闊別十一年、足以將我包覆吞沒的寬敞座位,我卻覺得自己是如此的格格不入,有種劉姥姥逛大觀園的感覺(我接下來對著食物猛拍照的行為倒也挺符合我搖身一「貶」,成為鄉巴佬的自慚)。我想,至少對我而言,由儉入奢談何容易?或許就像所有的事情一樣,英文不說會生疏,吉他不彈手指會笨拙,獵槍不保養會卡彈,而太久沒坐商務艙,一坐會心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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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眼惺忪醒來,載著我往全新冒險的SK 640已經開始下降。望著哥本哈根陽光燦爛的天際線,壓在心裡故作鎮定的忐忑,默默祈禱17個小時前的大污點,已足以cover接下來五個月的配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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